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2022年05月09日)作者:李丹 李红青
国家认同研究源于行为科学革命时期。随着社会心理学兴起,社会群体和社会认同成为研究热点,社会与国家相互依存,国家认同也逐渐引起学术界重视。国家认同指国家公民对所属国家的历史文化传统、道德价值观念、国家主权、理想信念等的认可和赞同。研究国家认同的传统学科为心理学、社会学、人类学和政治学等。全球化发展加速了各民族文化的交流和碰撞,也使国家认同、族群认同、文化冲突与融合等问题凸显。其中国家认同是核心问题,是国家存在的社会心理基础,是多民族国家归属感的核心。国外语言学视角国家认同研究早期围绕宏观抽象主题,近期关注具体语言现象。早期主要探讨语言与国家认同的内涵与关系、不同语言的国家认同以及语言政策与国家认同。近年来转向语言现象的分析,集中于形式多样的政治和民众话语。无处不在的话语是分析国家认同的新路径,这是由话语的特点决定的。话语既是一种表现形式,也是一种实践行为。话语不仅指各种语言表达的文本,从社会的宏观角度看,它还代表着人们在社会中的话语实践,具有深层社会含义。通过分析话语的语言形式和社会历史背景,考察语言形式所蕴含的意识形态意义和权力关系,进而揭示话语、权力和意识形态之间的复杂关系。
政治话语多层面反映国家认同的独特性
国家认同是在有他国存在的语境下,人们构建出归属于本国的身份感。正如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身份一样,每个国家也有区别于别国的独特属性。对个人来说,国家认同指个人在心理上认为自己归属于该政治共同体,意识到自己具有该国成员的身份。对国家来说,指其独特属性以及保持该独特属性的权力得到他国承认。只有同时得到本国国民和国际社会认同,国家才得以存续。政治话语既指重大政治事件媒体话语,也指政治家话语,它是国家认同话语分析的初始和主要类型。重大政治事件特别是危机时期,政治家的演讲和辩论,以及国家重要纪念日的媒体、领导人话语,是分析的主要内容。政治话语在异同感、归属感、理想感和立场感上塑造国家认同的独特性。
异同感。“认同”本质上是个比较性的概念,国家认同的基础是国家之间存在差异。在话语中建构区别于“他们”的“我们”,是政治话语建立国家认同的常用方式。如2011年突尼斯冲突导致许多难民抵达意大利,荷兰政治家盖尔特·怀尔德斯关于移民和多元文化的演讲中频繁出现的“我们”指传统欧洲国家,“他们”指难民,鲜明展现了怀尔德斯的极右翼排他心理。
归属感。国家认同属于集体认同,对外求异的最终目的实则是对内求同。通过明确“他们”与“我们”的不同,更加确认“我们”之间的相同,从而在彼此内心深处形成一种准亲属关系。如分析英国宪法变化背景下的苏格兰媒体语言,特别是人称代词“我们”言语表达的语境性质,“我们”有时指苏格兰,有时指英国。“徘徊”的“我们”反映了苏格兰是否脱离英国的矛盾心理。
理想感。认同作为对自我的一种定位,主要回答“我(们)是谁”。这种看似客观的回答实质是一种“自我表扬”。人们习惯在比较中给自己安排一个相对较好的价值定位,也就是说,人们所认同的身份其实并不是真实的自己,而是理想化的自己。如从1999年到2008年,新西兰处于工党领导的联合政府时期。他们关于全球化和国家的特定话语具有着眼于未来的导向、大量使用命令式术语和谨慎使用第一人称复数的特点。在新西兰政府将全球化视为敌对竞争领域的背景下,这样的话语可建立共同国家贡献者的形象。
立场感。归属于此国而不是彼国,认为自己的国家应该成为这样的国家,而不是那样的国家,体现着一种选择,代表着一种立场,即做这种选择的深层原因。如2007年苏格兰议会选举,苏格兰民族党获得多数票后,将管理机构的名称从“苏格兰行政机构”(1999—2007年)改为“苏格兰政府”(2007年至今)。从政治、文化和历史角度分析改名文本是达到自上而下建构更广泛意义上苏格兰民族认同的途径。
异同感、归属感、理想感和立场感不是孤立存在于构建国家认同的话语中,时常是两种或两种以上多层面塑造国家认同。对政治和权力问题分析的代表性学者有沃达克、费尔克劳、范戴克等。沃达克认为批评话语分析既可揭示语言手段、形式和结构与具体语言实践之间的关系,又能使话语行动与政治和制度结构之间的对等关系透明化。
民众话语多视角折射国家认同
全球化的伴随产物超国家主义、文化共同体和民族身份认同,消解了国家的功能和权威,挑战国家身份认同的合法性。国家认同与群体认同、民族认同以及文化认同的冲突与共生,需要研究者回到普通人的生活情境,了解民众如何认识民族和国家,以及他们的日常生活如何呈现抽象的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进而形塑他们的思维方式、文化逻辑和行为实践。正是在这种情境下,内容丰富的民众话语引起越来越多研究者的关注。
民众话语指普通民众日常多渠道交流和接触的话语。日常交流话语包括实景和虚拟空间话语。实景交流是对真实场景特定人群非正式交流和小组主题讨论的观察记录,还有日记和叙述性访谈等形式。例如,观察边境居民在社区内外交流的语言适应策略及语言变异,分析跨境民族的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虚拟空间交流包括通过网站、脸书、推特、微博等新媒体和社交媒体进行交流。除了实景和虚拟空间交流话语,民众在生活中接触到的话语也是研究国家认同的途径:通过语言景观、广告、笑话、讽刺等多种形式,反映与国家认同相关的社会行为建构和群体观念转变。例如,在埃塞俄比亚首都频繁出现的克隆国际品牌的本地语言景观,展现文化共同体冲击下的国家认同问题。
民众话语形式多种多样,批评话语分析的传统方法已然不能深入、全面剖析,多学科视角成为必然。如对语言变异、方言等进行社会语言学分析,可揭示国家认同;运用人类学的民族志法对特定人群进行持续深入观察,记录话语及微观语境特点;符号学“图像化”和“擦除”概念有助于意识形态分析,将语言与社会行为、语言形式与社会形象联系起来,分析语言意识形态形成过程。学科融合也是一个具有前景的分析方法,如政治学、人类学、社会学、符号学、传播学等的融合必将扩展民众话语分析的深度与广度。
随着全球化不断发展,国家的独特性、个人的群体归属都面临变化和挑战,需要研究者从多层面、多视角分析。话语分析的对象从政治话语延伸至形式多样的民众话语,能灵活捕捉国家认同的变更。对政治话语的国家认同分析,能明晰国家认同的特点与变化,洞悉不同国家的政治立场与动向;对民众话语的国家认同分析,可掌握大众表达意识形态的途径和方式,了解不同阶层民众国家、群体和个体认同的互动发展。话语分析是洞察国家认同的新路径,国外的相关研究有兴起之势,相形之下,国内语言学界国家认同研究刚刚起步。我们可充分利用国外已有成果,从话语分析视角详尽探寻国家认同在我国的体现形式和发展状况,构建提高国家认同的具体路径。
(作者单位: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商务外语学院;武汉大学外语学院)